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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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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年少之時,她的理想是成為朝堂之上第一人。

以畢生來實現與祖父的共同願景。

畢生名山大川,皆曉遍她呂善盈之名。

朝野之上,她會舉賢良遠小人,做好利於百姓之事。

到老了致仕,坐在躺椅上,沐浴在陽光底下曬的暖洋洋的,闔著眼眸聽小徒弟背誦文章。

可現在,她下意識的寫出來她的願景,卻無法對著一人回答他的問題。

——你的理想是什麽?

廢後呂善盈的理想,還有人在乎嗎?

還有什麽用嗎?

人有理想,是因為前途還有著一個康莊大道,還能夠有著窮途末路依舊孤勇的想法。

而呂善盈,在她被帶上象征著後位的冠冕之時,她的理想已經化為了枯骨。

她沒有辦法孤勇下去,只能告訴自己認命,認命就好了。

如今她所能做的,只能是帶著幼時所學,一人在這個道觀裏面攪風攪雨,被稱讚一句“過目不忘”。

告訴自己身邊已經沒有任何一人,即使她做出荒唐之事,新帝也必須來為她遮掩,全了皇室的名聲。

“從我進宮那一天,你認為我的理想是什麽還重要嗎?”

呂善盈聲音縹緲,眨了眨眼睛,試圖讓眼眸不在朦朧,視線卻氤氳的更加厲害。

“誰的理想是嫁人呢?誰的理想是一輩子被束縛呢?已經這樣了,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還不夠嗎?”

“兒時仰星光,舉手若能摘。於今七尺身,天高不可即。(1)”

呂善盈迎著那雙眼眸,終於松開了一直緊咬著的牙關,將自己這麽多年的所思所想說了出來。

她意難平,她求不得,想要的始終沒有得到。

“陳元,這個世間冤屈,有無數想要但求不得的東西。”

“我不是其中最淒慘,更不是最無助之人。”

“這天底下有多少人流離失所?這天地下有多少人遇到災情時候只能夠賣兒賣女?史上上的易子而食從來不是謊話。”

“你說你幼時過得淒慘,連糖都未曾嘗過,所以你入宮做內侍,可我呢?我十二歲就已經是內定的皇後,十五歲時王妃誥命皆要在我面前拜下。”

眼中氤氳已經的一顆淚珠落下,她朱唇輕輕揚起,卻綻放出了一個沒有半分笑意的弧度。

“——我已經過的比其他人都好了,所以我不該追求別的,如今種種,已經足夠。”

“我怕死,想要好好活著,但若是真的非死不可,那昨日死和今日死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麽差別。”

李昀緊緊擰著眉頭,他將呂善盈的話反覆咀嚼,一瞬間到底不知道是該笑該生氣還是該哭,一瞬間表情古怪。

他必須承認看到資料時候那些顯赫讓他無法居高臨下的憐憫眼前之人,而看到能夠與自己不相上下的飛白書之時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

他們兩人何其相似。

但...李昀從沒有想過,呂善盈接受他的親近是以為...他是一個內侍。

李昀心情覆雜,他的父皇殺死了一個驚才絕艷想要報效國家之人。

而他...用他的高傲將一人所有的不屈全部銷毀,將人攆出宮去。

眼前之人是他得而覆失的珍寶,是他不願意面對謊言被拆穿時候的膽怯。

“阿善之才,應似鶴鳥,不立雞群。”

呂善盈喟嘆一聲閉上眼睛,她感受到身邊郎君朝著他貼的更近更近,帶著薄繭的手指有些涼意拂過她的唇瓣。

一點一點擦拭掉她面容之上的淚痕。

她思緒很亂,她想知道眼前人是什麽樣的神情。

她想要繼續如同往常一樣,將一切都握在掌心之中。

但下一秒,帶著涼意的手指覆蓋住她的眼眸,另一雙手環著她的腰肢將人落在書案之上。

短暫的失重讓呂善盈下意識緊緊抓住身邊人的存在,手邊一瞬間慌亂,將手邊東西掃落。

那個人長腿橫在其中,用極其霸道的姿態將她束縛在懷中。

就如同陳元出現在她面前一般,開始春風化雨後來暴雨淋漓,以她無法抗拒的姿態一點一點侵占著她的空間與氣息。

李昀將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遮住,呂善盈無助之下將手邊那個李昀好奇的書冊給翻動了幾張書頁。

他視線輕垂,眸色加深,理智退散,臉上真的被氣笑了。

落在他眼眸之中是紙張上用簡單線條畫成的兩個小人纏綿在一起,即使李昀沒有見過豚跑,也食過豚肉。

紙上畫的什麽不言而喻。

而結合剛才呂善盈說的話...

因為他“不行”所以才能夠突破身份限制親近程度一日千裏;

但也正因為他不行,所以意中人要在書案上看這種...書?

李昀不滿的低頭,在她唇上輕咬了一口。

“屬狗的嗎?怎麽咬人?”

被在唇瓣上啄了一口的人有些不滿,聲音喑啞的這樣問問道。

“嗯,屬狗的。”

李昀吻過她的耳側,炙熱的呼吸和瓷白肌膚碰撞,瀲灩出一點點痕跡,他抑制住現在就想讓她直接接受真相,讓她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行”的掠奪感。

超出他的計劃會將人嚇跑,所以他必須要萬無一失。

呂善盈並不清楚現在自己究竟是有多誘人,裸露在外的纖細脖頸如同瀕死天鵝一般,勾魂攝魄,泛白的指尖微微推拒,卻又好似已經落入猛獸之下的獵物放棄抵抗。

“ 是你的小狗。”

聲音低沈,呂善盈仿佛覺得自己被什麽擊中了一樣,耳邊雷聲響起,她被牽引著蠱惑。

她討厭這種被束縛的感覺,但聽了李昀這一句話卻猶豫的想著...相信他一次,就相信這一次。

相信他...不會傷害她。

雲蒸霞蔚,落日熔金,晚霞以霸道的姿態出現在蒼穹之上,渲染出一片片彩。

天幕和晚霞交織,逐漸讓人分不清晚霞盡頭在何處,蒼穹盡頭有多大。

呂善盈理智回籠將人推開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嘴唇好像徹底被弄破了,輕抿一下還有著微微鐵銹味。

“不行了,說你是小狗,你還真認啊。”

“那我這疼的就是被狗咬了一口不成?”

哪能硬親啊,能不能練好了再來親。

呂善盈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說,但實際上沒有來得及防備的眼神正入李昀眼睛裏。

李昀微微一笑,臉上的丹紅還沒有完全退散,示意呂善盈看看翻露出來的書頁。

——嘶。

“男歡女愛不是常事嗎,這個話本子還挺有意思的,有配圖,怪不得賣價很貴。”

呂善盈眨了眨眼睛彰顯無辜,但手中動作還是趕緊將書冊合起來然後壓在古籍名冊底下,對著李昀好整以暇的眼神有幾分羞怯。

她覺得這樣不對...好像被吃的死死的。

“是,常事。”

李昀視線從她臉上一寸一寸的掃視而過,呂善盈感覺到了無所遁形,好似她在眼前人面前已經是□□的一樣。

局促之下她揚了揚頭,眉目剛烈。

“恩重嬌多情易傷,漏更長,解鴛鴦,唇未動,先覺口脂香。緩揭繡衾抽皓腕,移鳳枕,枕檀郎。(2)——不會吧,你一點都不知道?”

呂善盈抓著李昀的衣襟,胸前的銀紋經過了多次的蹂/躪現在應不成樣子。

但被抓的人卻沒有躲,只覺得渾身一顫,眼眸微微瞇起,放在呂善盈身上的視線更加低沈了些。

她一直都會氣人。

她比他想象之中還會氣人。

沒有關系,他會好好管教她,讓她知道...用這種事來挑釁一個帝王,是何等的癡傻。

“在下孤陋寡聞,還請娘子多多賜教。”

回應呂善盈的是李昀的順著桿往上爬的話,她聽了局促的左右環視。

她向來吃軟不吃硬,要是以強烈的姿態會迎來呂善盈更大的逆反,但現在低下頭反倒讓呂善盈耳垂更紅了三分。

輕瞥一眼:“你可閉嘴吧,喜歡就拿去看。”

李昀聽了展目輕笑,清雋迷人,嘴角的弧度越發大,又親了呂善盈幾口。

真可愛。

要是能少氣人幾分就好了。

不過...氣人也很可愛。

-

不管有多舍,李昀還是攜著晚霞離開飛雲觀。

呂善盈被哄著換了一身衣物與大氅到外頭送他,快要及地的長長帷帽布料遮擋了些許寒意,將昳麗面容遮擋在純白面紗之內。

她手中緊緊握著湯婆子,離著李昀有半身距離。

“那是我的侍從,陳安。”

呂善盈這才微微掀開帷帽,順著他的視線朝著山下在馬車旁候著的人看去,那人身形纖細遙遙朝著自己行禮,好似也知道自己的存在。

腦海之中,呂善盈看著山下之人的動作冷卻了的思緒好像被什麽牽動了一下,卻又快的抓不住,顯得有幾分怔楞。

李昀身形修長挺拔,一身玄色衣袍在冬日裏更顯得清冽冷肅,沖淡了他平日刻意塑造的無害感,多了幾分矜貴冷意。

他下頜線條清晰,氣度卓絕,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撫了撫呂善盈的額發。

同他設想的並不一樣,;李昀以為扮演的是一個外在儒雅內裏桀驁的小郎君,沒有想到從一開始就被誤以為成內侍。

真是...

嘖。

不過今日暴露的有點多,她這麽聰明會什麽時候想明白他不是一個內侍,而是新皇呢?

她知道了之後,又會如何選擇呢,李昀真的十分好奇。

但他想要的,從小到大都不會失手,尤其是眼前之人。

“我走了,小神仙。”

呂善盈看著他的身影逐漸深遠,走入金紅瀲灩彩霞之中,眉間弧度越發皺起。

裙袂被風吹起,枯竹葉沾染著水滴落在她抱著湯婆子的手面上,一瞬間冷的她輕顫。

-

“郎君,今個娘子都親自來送您了,說明娘子心裏有您啊。是不是可以接娘子回宮呢?”

陳德安視線看了一眼李昀皺起的前襟衣料,還有被霜雪弄濕後煨幹的大氅,眼觀鼻鼻觀心一句度不過問,只躬身問著他們的進展。

聽了這話李昀冷瞰他一眼,掀開車簾遠目朝著外頭縹緲如仙的身影看去。

他是不想嗎?

他是...必須要將她牢牢箍在懷裏才算放心。

李昀想起什麽,瞪了一眼陳德安說道:“以後景安宮不許再出現脂粉。”

說來說去,還是那一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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